3)第十三章 剔银灯_十一_匣心记(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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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幼子立在他梦境的出口,恬然微笑着向他招手。与此同时,有一股疯狂的恐惧攫住了青田,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

  ,她已一把狠拽住齐奢的手,仿佛要把他从其他人手里夺回来、抢回来。

  他并没有醒,但浑身都震动了一下,手掌开始一分分蜷曲,带着些潮热的力气也握紧了她,下一刻,眼泪就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汩汩流出,似绵延的思念无尽无绝。“对不起,”他的声音有多微弱,其间所饱含的情感就有多么汹涌澎湃,“对不起,永媛,对不起。”

  青田就这样任他攥着自个的手、叫别人的名,她明白,其实连她的手也只是别人的。他掌心火烫,她心底却涌起了寒凉的刺痛。青田熟悉这感觉,那些日子,每当她想起那个桃儿时就是这种感觉,每当她想起自己十年的朝朝暮暮敌不过另一个女人的二八年华时,而今,又败给了另一个女人的十年生死两茫茫。那么她这心血凝结的十年,究竟去哪儿了呢?

  她咬住牙,等待心底的剧痛一点点散去,那大概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,因为等她能够再一次正视齐奢时,他已又陷入了沉沉的昏迷,但攥住她的手仍紧得筋络偾张,刚硬的面容上两道若隐若现的泪光,是幽魂来过的足迹。青田细细地望住他,在这闪熠着微妙光芒的一刻,不再是一个女人与她的疯狂、嫉妒、偏执、伤痛一起凝视着这男人,凝视着他的,是医者、是父母。当她看到他这样无助而衰弱地静躺在这里,当他壮健如不朽的身躯竟会如腐尸一般凋败,多么崇高的荣誉与权力也无法挽救一分时,他曾爱过谁、他将爱上谁、他身边是谁、心底有谁,统统无所谓。最重要的,也是唯一重要的——青田的嘴角向上卷动了一下,把手从齐奢的掌心里徐徐抽开——就是他活着,以最冷酷而强悍的生命力,来好好地折磨她、侮辱她、伤害她,好好地,活下去。

  她将手放去他满是凉汗的额头上轻轻爱抚过,转回了身。

  琴语她们因离着稍远些,什么也没听清,正待相询,却见周敦推了门进来。琴语忙搬过一张小杌,“公公怎么就吃完了?”

  “随便吃两口,垫垫就得了。”周敦径直往里走过来,朝床里张看,“王爷怎么样?”

  “王爷方才发呓语了,”青田从胁下抽出手帕在鼻尖摁了摁,“叫太医进来吧,看一看要不要紧。”

  守在外头的是刘太医,进来拿了一回脉,激动得胡须都高高翘起,“自今日,王爷就可以大为进补了。”

  青田听过,一下将手帕咬在了齿间。周敦则立时间红光焕发,“岐黄一道素有‘虚不受补’一说,能够大补,是不是好征兆?”

  刘太医响亮地往地下叩了一个头,“诸症皆去,不出三天必能‘报大安’!”

  周敦把两肩往后仰了一下,还没说出什么来,却听得丫鬟们在身后同时尖叫了起来:“娘娘——!”

  如同一根折断的琴弦,青田委地,晕倒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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